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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节(2 / 2)


  画舫上丝竹雅乐阵阵,美酒盛在玉杯里,散发着甘冽的香气。两人放开羁绊,喝得很尽兴。狂欢末尾,女皇陛下说要亲自奏乐。顾夕笑着说,好,愿闻。

  他凭栏坐着,看她走到船头与乐工混在了起。喝尽一个美婢献上的美酒,顾夕目光空洞看向远空。夜宴狂欢,挥洒的是积压在心里最深处的阴霾。天边已经放白,夜宴马上就要进入尾声,空下来的心里那道裂痕又缓缓裂开,越来越痛。顾夕落寞地再笑不出来,眼中含满雾气。

  耳边有人弹剑而歌,在这片丝绵软滑的丝竹声中,颇出人意表。顾夕转目看向船头,一众乐师中间,素衣的女皇陛下,正弹剑而歌。发丝乌长随风飘飞,衣角轻扬,仿佛欲飘然飞去。

  此情此景,何其相熟。追忆往事,何其徒劳,一首高歌,狠狠地戳着顾夕的心。顾夕仰头,饮尽壶烈酒,泪滴混着酒滴,顺着脸颊滑落下来,滴进他的脖子里。

  不知何时,天已经放明。女皇陛下脚步略虚浮地走回来。顾夕眼前一花,下巴就被人抬起。

  赵熙半醉半醒,目光痴迷地描画着少年的眉眼,明明与那人绝不相像,却无端契合。是那淡然的性子,还是随遇而安的平和?赵熙无从分辨。面前的少年,与他相伴十年,举手投足间,全是他的影子。赵熙晃了晃头,眼前的人与正君交替辉映,让她头痛欲裂,心跳如鼓。

  一滴晶莹的水珠,悄然落在酒盏里。不知是泪,或是天空降下的冰雨,声音几不可闻地,滴的一声,让她心中最后一根弦应声而断。

  对着那淡色的唇,狠狠地,吻下去……

  顾夕猝不及防,眼前放大的脸,唇上一痛。

  血腥味在口中弥散,顾夕清醒过来,用力推开她。

  内伤未愈,酒意牵动愁绪,纷乱的内息在被强吻的剧烈冲击下,全数暴发,他侧过头,一口血喷出来。

  赵熙被推开,怀里突然的虚空,让她的眸子里现出痛楚迷茫。她滞了半瞬,突然强势地按住已经软倒的人,就按在桌案上掐住他脖子,另只手捏紧他下巴,迫他不能别过头去。

  “为何又推开我?为何总是把心意藏起来?明明有情,为何走得那么决绝,不给我留一点余地?”

  赵熙凌厉的低吼,仿佛是从胸膛里迸出,含着最深的失意。

  顾夕无力出声,一股凌乱真气,在筋脉里狂乱游走,让他痛不欲生。他颤着手想再次推开大醉的赵熙,可是赵熙用了真力,按着他喉咙的手用力收紧。

  顾夕五内如焚般痛楚,他无力强压住气血翻腾,反噬之力,顿时侵入四肢百脉。

  “殿下……”顾夕拼着力气,声音也只咽在喉咙里。耳边,是刺耳的裂帛声。

  长襟被挑起,下身一凉。素色的长裤被褪到脚踝。顾夕羞惭难当,急切间艰难伸手到身侧,捞到桌上一只筷子。他以筷当剑,凌厉回击。奈何招数再精妙,内力无以为济。赵熙单手便制住他的反抗。

  赵熙伸手在案上一推,满桌的碗碟推落一地,溅起的碎瓷,划破了顾夕的脸颊。雪珠溅起,和着冰雨,甚是凄迷。

  赵熙忽地顿下,扼住他喉咙的手有一刻松动。

  顾夕艰难地喘息,“殿下,醒一醒,我是顾夕。”

  “伪装,都是伪装。”赵熙眸色又渐凌厉,她缓缓探手,坚定地扼住顾夕的喉咙,“你果然狠绝,面具撕脱了一层,还有一层,连死,都在演戏……”

  冰雨从天而降,打在仰躺在桌案上的顾夕的脸上,他看到头顶,赵熙眸光里全是错乱,噙满了泪水。将赵熙的心戳伤,那里,也有他出的力。

  赵熙一步踏到桌案上,单膝压住顾夕丹田,狠狠低语,“你装给我看,连死都在演戏,你好狠厉。”

  顾夕眸色暗得缩成了一个光点。唇角溢出血迹。

  执念如狂。

  顾夕双腿被自己的衣物缚在桌脚上,大敞着,迎接冰冷的雨水,还有赵熙的暴虐。

  不知多少次倾泄,不知耗了多长时间。

  他于昏迷中醒来,太阳在头顶,高高挂起。人仍仰缚在桌案上,全身又痛又冷,夜里的冰雨打湿了船上一切东西,包括他自己。冬日的阳光不及晒干,到处都是冰冷潮气。

  顾夕攒回些力气,艰难坐起来,看到身下一片狼籍。双腿青青紫紫的痕迹,触目惊心。

  他翻身从桌子上下来,打量了一下周遭。画舫上空无一人。

  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撕烂,尤其裤子,缚住他时,已经被扯成细条,再难还原。

  顾夕试着走了两步,腿软无力。是内伤未济,也是纵情过度。他才十七岁,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。即使初通人事,也不过是去岁的事情。顾夕从不知情爱是这样的惨烈,他无力地蹲下身,小腹也痛得难受。

  顾夕一直等到夜幕再次降临,裸着腿,潜进旁边农舍悄悄顺了衣裤。顾夕回到船上,在舱里睡了一会儿。加上前夜,他三日夜未合眼睛,又没吃东西。又饿又伤,又困又冷。次日正午,顾夕终于醒过来。

  济水河面,再无一艘画舫的影子。清平和面,北边凛冽。

  那夜的事,就像是一个梦,难以追忆。

  顾夕久久站在船头。

  远水悠长,远山迷茫。他竟不知该往哪里去。

  第19章 茂林别院(四)

  午后的京城,街市繁华。

  新年的气息从各个摊位上,扑面而来。

  一个少年,从西城街道走过来。

  少年虽有些憔悴,但容颜绝美,气质清雅,只站在街角,光华自现。凛冽的北风,挟着薄雪,呼啸地卷过地面,那少年虽只着单衣,却仿似未觉。路人有注意到的不免低声议论。

  顾夕入了城后,就尽量避开人群。他身上这套衣服还是农舍里顺来的,内里什么也没有,又空又冷。一走动,大腿内侧斑斑点点擦伤处,涩涩的,又蛰又羞惭。

  顾夕撑着走过一段繁华街道,街角有一处成衣铺。他站在门口观望了一下,成衣铺里倒有贴身衣物出卖。他进店挑了几件清爽些的内衣和中衣,因出来的急,身上没带多少钱,棉衣终究没买。

  顾夕从小到大的衣物皆有专人管。没穿过外面现成的衣服,何况是贴身的。不过他也不是拘泥的人。挑好衣服,借用店家内室。

  穿衣服时,顾夕稍稍检视了一下,臀上的杖伤好了大半,只是青青紫紫的,很是触目。大腿内的擦伤是新的,因为没上过药,都红肿了。腹下丹田处,一大块淤青。那个冰冷的雨夜,赵熙用膝压住他小腹时挟了内力,伤他内息最重。顾夕试着提了口气,疼得几乎岔了气儿。他惆怅地叹了口气,放弃自我诊疗,快速把衣服穿戴好。

  出到街上,他精打细算地在街边食肆里用了生平最简单的午餐,囊中干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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