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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节(1 / 2)





  那小太监没答,只是悄悄地从袖子里抽出封信,塞给他。

  李侍郎愣了下。等要问,那小太监已经跑走了。他站在原地,四周皆无人,手里又捧着文书,不好就看信,于是只匆匆看了信封,是他叔父李廷的家信。李清晏的父亲是安国公李尉,李尉年轻时便带着边军护卫西南,后来因为受了伤,便被先皇调回京熙养,在户部领了尚书职。李氏一族祖上是马上功勋,但传了几代,武人渐渐凋零。李尉一倒,李氏一门竟没有再能征善战之人。于是先皇临时委任李侍郎的叔父,也是李尉的表弟李廷接掌了李家的兵权。

  于是百年国公府,头一遭出现了国公爵和兵权不在一人手中的局面。当时朝廷上下都在猜测,国公府怕是要分。可事情并未如他们所想。李廷接任兵权时,不过是个小小的虎威将军。他还需要仗着国公府的势力。所以上任以来,凡事都要给兄长李尉报备,征询意见后方再去办。所以他就这样稳扎稳打地,在西南这一片地方镇守了十几年。

  李清晏一边走,一边垂目看手中的信封。叔父和父亲平日通信,都不经过他手,不知为何这次直接寄给了自己。如今陛下不在宫中,献王又上窜下跳地煽动人心,在这乱世里,叔父突然把信直接寄给他,这让他有些不好的预感。

  回到朝房,大臣们都滞留着没走。已经多日不升朝了,各衙门口里只按部就班地办差,倒是御前的这几位,时不时过来瞧瞧,好像守在这儿,就能把陛下守回来似的。

  李清晏一进来,几个阁老先围了过来。

  “李大人……”“李大人,您可回来了……”

  李兆林不过是从四品,几位阁老品阶高他几级,这样殷勤相迎,他可受不起。

  李侍郎忙退了一步,撩官衣,屈膝跪下,“下职李清晏。”

  几个阁老知道陛下对侍君的规矩严,忙纷纷应礼。全了礼,都急急伸手,“大人请起吧。”

  李清晏这才起身。

  “李大人,如今后宫情形如何?”一个阁老开门见山地问。如果陛下不在,还有太后可以垂帘,可是听说太后也病了?福寿宫也封了,说是时疫会传染,一下子切断了众阁臣请见太后的路子。

  “下职只是在外后宫,不奉诏,也进不得内后宫的。”李清晏为难道。

  陈阁老微微捻须,“虽然内外有别,但大人毕竟是身临其中。”其余几个人都纷纷点头。

  李兆林被围着,这才明白,为何方才户部的上官非要派他把文书送到朝房来,还叮嘱文书重要,不可假手他人。原来是这几位老大人做的怪。他深觉以自己的道行,完全脱不出重围,于是想了想,试探到,“顾相今日怎么没到?”

  顾相家也有侍君,问他去吧。

  几个阁老围着他不肯散,“顾相病了,再说,顾侧君随驾早出城了,问他也说不出什么。这不就急病了?”

  “大人这几日可曾见到过太后?”

  李清晏摇摇头。

  “献王现在宫内?”一个阁老问,“他说身体不适,白日里办完公就歇在原太子宫中,是否夜里也未离宫?”

  “……”李兆林沉默了下,点点头。

  众人哗然。虽说女主临朝,后宫是侍君,但毕竟有先皇嫔妃还在,怎能这样混着住?

  李清晏倒不觉得有多诧异,他很想告诉阁老,太子喜欢年轻的男孩子,不会动那些老嫔妃和宫女的。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,他知道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。

  大臣们唏嘘愤恨了一阵,有御史提出要上本参献王。众清流们皆响应,大家撸袖子,已经挥毫写了本,许多人跟在后面签名字。

  李清晏站在一边,冷眼看着。现在陛下都不知所踪,所谓弹劾,又做给谁看呢?他记挂着怀里的信,退出朝房。

  外面天蓝地阔,正午的阳光晃得人眼睛发痛。他回目看了看还在嘈杂的朝房,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安。

  李清晏再不耽搁,找了处僻静的耳房,急展开那封信来看。一目十行地看完,他脸色更加不好起来。

  西南三十万大军,已经启程。叔父李廷带军北上来勤王了。李清晏是户部的侍郎,自然知道军马未动,粮草先行。他精通术数,只在这一瞬,便算出三十万大军一路北上,需要准备多少钱粮。而这些数目,纵使朝廷拔下去,也要几个月时间。叔父一挥手间,便能起兵北上,可见筹谋的时日应该不短了。

  李清晏觉得头痛难忍。

  他是陛下侍君,也是读书人,当年靠着自己的本事进入了殿试。他至今仍记得殿试那天的画面。在辉煌宝座的下面,有一个金漆圈椅。本是空着的。后来,不知何时,坐了一个人。确切的说是一个女子。那女子着轻盔软甲,一身征尘未洗,仿佛是刚从外面驰马回来。

  陛下的话替他们解了疑,“这是嘉和公主,朕的爱女。日前替朕到西南去巡防的。今日特地赶回来,说要见识见识瑶池琼林宴的。”

  他随众人一起跪下见礼。那女子亲自从上位走下来,每走一步,清脆的甲片声都在大殿中回荡。她足下穿着硬底的鹿皮靴,腕上还套着马刺,想来确实是赶来的太匆忙,还未及除下。他垂着头,看见那挂着银色马刺的,小巧的鹿皮靴就停在眼前。公主离他如此之近,他似乎闻得到塞外青草的香气。

  “诸位请起。今日本殿也只是过来瞧瞧,咱们华国最有才气的公子们,将来就是陛下的得力能臣。”声音很有朝气,听着就让人心头振奋。

  他好奇地抬起目光,正对上嘉和公主亮晶晶,笑眯眯的眼神,红扑扑的脸儿上,未施脂粉,有着天然的美丽,高挑身形,修身长衣,负着手,英气勃勃。原先以为她是对着众人说话,四目相对,才发现那双含笑的眼睛一直停在自己身上。

  李清晏忙垂下目光,想躲过这个特别的女子笑吟吟的眼神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李清晏捏着那页信纸,陷入长长的回忆。

  他到底没能躲过那个女子,那个明朗朗、笑吟吟的人。琼林宴后,便在陛下面前要求取李国公家幼子李清晏为侍君,同时还要求取宋家的嫡子宋承孝。他的同窗好友,同在金殿殿试的人。

  陛下允。

  名动京城的两大才子,同时入公主府为侍君,一时轰动京城内外。大婚那日……

  李兆林长长吸了口气。那日,他车马进了公主府里。叩见了公主,正君正病着。此后……此后和未成婚之前也没什么两样。与他在李府时相比,倒更逍遥自在了。正君喜静,不用人请安,公主常年在外,从不召幸。除了每日上值,闲时与承孝还有一些好友喝酒玩乐……

  一年以后,公主渐渐交给他一些具体的事情。他办得很不错,公主赞过他妥帖。公主即位后,他和承孝都得到了可是宿在宫外的许可,只是身边多了些暗卫。他知道,那是陛下的苦心。有暗卫替他们挡风挡雨,他们在外面才好安生。

  李清晏有时候也回想入府这几年的过往。竟发觉,唯独金殿那次,才是公主离他最近的那次。此后府中几年,他与属臣无异,只不过担了个侍君的名头而已。他有时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时她笑吟吟,挑着眉笑的样子,一副胜券在握,舍我其谁的气势。后来,他才得知,为了赶上那次殿试,公主千里驰回,驿站备的良马,跑垮了好几匹。进了城,连衣服都未及换,就直接上了金殿。

  李清晏黯然笑了笑,总以为她那回那么拼命地赶回来,是为了榜下捉婿,即使她同时纳了承孝,他也没有什么不高兴。毕竟她闪亮亮的目光,一直盯在自己身上。可后来在家宴上听了父亲的话,他才明白过来,她要他,不过也是为了利益。这几年官场历练,他也更加成熟。他充分摆正了心态,摆正了自己的位置,就像宋兄那样,只在公事上出众,陛下总有一天会再用那亮晶晶的目光,正视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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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京郊一座行营。

  安国公李尉坐在帐中,今天借打猎之名,出了城,就在近郊扎了营。

  “大人,小少爷来了。”一个亲兵报。

  李尉点点头,“好。”李尉回目看了看身后的大屏,“清晏到了。”

  “好。”屏后有人应,正是正午赶来的赵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