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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6节(1 / 2)





  “有,往北有一处野狼滩,到处都是碎石坡,还有大草淀子,轻易咱们都也不敢进。再往草原里面,大大小小十几处,都是凶险的去处。”

  祁峰皱眉,“探报可见有新的塌陷?”

  “午前巡逻时,兵士在野狼滩边上,就听见里面轰隆隆响……”

  祁峰心里一紧,“先去那儿,立刻召集全部人马,进去寻人。”

  堡长眉头拧了拧,帐中其他偏将也是面有惶恐之色。

  祁峰狐疑抬眉,却未多言。

  不多时,人员集结在帐前。

  “君上,集合好了。”

  祁峰一时也不想多等,起身就要出帐。丹顿却在身后跪下。丹顿是世袭的堡长,在此处镇守也算是世代。他一跪,身边的副将们也哗啦啦跪下。

  “怎么?”祁峰微皱眉。

  “君上。”丹顿抬头,眼中竟有决绝之色。陛下说要全体集结,可他真拿不出那么多人。眼瞅着陛下一走出帐子,就要败露,丹顿直接跪下请罪。

  “咱们一堡三千军士,常年镇守边防,未敢有一丝懈怠。早年边境战事不断,兵士们也都是悍不惧死的……只是……草原冬天酷冷,寻常可要人命。若是被大雪封山,十天半月还是短的,不到来年春天开化,断是没有吃食可寻的……”

  祁峰眉头微动。兵堡屯兵,食物多是自给自足。王庭拨下来的,是兵器物资,甚至战马都是兵堡自己饲养。丹顿和帐中所有的偏将都抬头看他,眼中挂满恳求。

  他抬手止住丹顿的话,“朕常年征战,知道草原冬天的厉害。冬季给养不足,草料也不足,堡中当养不起这么多人和马。方才朕观堡中不过千余人,剩下的当是趁休战,换防回家休整了是吗?”

  丹顿无地自容,叩下,“君上,奴才等世受主子恩典,不是贪生怕死之辈,这些都是奴才安排的,与其他将士无关,求您只惩罚奴才一人。”

  祁峰紧紧抿着唇,他上前,一把拉起丹顿,携他出了帐子。

  扑面的北风漫卷着雪花,刮在脸上,睁不开眼睛。祁峰站在高坡上,朗声,“诸将士,大燕有诸位血肉铸成的屏障,才保境内一片安定。如今天降寒雪,边境休战,诸位随朕入草原搜寻遇险之人,功成后,朕亲率诸位返回王庭,休整。”

  台上一片寂静,只余风声。诸人都仰头看着他们的君上,为这前所未有的命令而感到震动。

  “君上,君上隆恩啊……”一个老兵带头,诸人中突然爆出震天喊声。帝君亲自来边防,带他们回王庭去,台上诸人无不喜泪纵横。

  祁峰目光投向台上诸人,胸中也有激荡,他手中无兵符,但他有玉玺,可颁布皇命。他要一个兵堡一个兵堡地,把所有兵士都带出草原去,带离这冰寒的死地。想至此,三年前,那个初率兵士征战草原的一腔热血,仿佛又在胸中沸腾。兵符,不过是一个物件,掌控它的,是燕祁的帝君,一心中兴燕祁的他,怎可为这一个小小的冰冷铁块,而束手束脚?

  想至此,祁峰豁然开朗,他振声,“传朕军令,周边五个兵堡尽起兵,搜寻方圆三十里。以烟火为号,必要在天明前,寻到遇险的人。之后……”他目看北边,遥指王庭,“之后,随朕一同回家。”

  “是。”台上震天地响。飘簌簌的雪花,似乎也被震动,在场中搅起无数旋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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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顾夕闭目,感受药力的作用。

  他自幼生在宗山,珍稀药草什么没见过,没尝过。从喝第一碗药始,他就尝得出,里面都有什么。养气也抑制内力,只是不知是哪位大师,能将这样矛盾的两样药效完美地融在一副方子里。如今,他终于明白了。

  “药王爷爷,你的药理与先生比,孰胜孰负?”

  药王对少年突然的发问,有些意外,他愣着琢磨了一下,花白的胡子微微摇了摇,“老头子不如庄主。”

  顾夕微微挑眉。

  药王哈哈笑,“不是住了人家的庄子,才这么拍马屁的。”

  顾夕也被他逗笑。

  药王神往了一阵,感叹道,“那一年,老头子遇上雪崩,和赤苏二人埋在雪里。将死之际,庄主伸手助我一次……”

  “就一次?”顾夕眉头微动,就一次,就让这老人死心塌地,送出孙子,连带着自己为先生效力。可见这一次非同小可。

  “人的命也只有一条,一次又怎样?”老药王正色道。

  顾夕知道他话里的意思,垂下目光。他被先生教养,在宗山十年。若他也和赤苏和老药王一样,只生活在人迹罕迹的世外桃源中,也会这样认为。言听计从当是应该,为先生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……可人心就是这样纯粹而难守,一旦沾了世俗尘埃,便再难澄净。

  顾夕顿了一瞬,湿了长长的睫毛。

  老药王注意地看着他,这少年自来庄上,就没有一天开心过。明明比赤苏还小一岁,却总是这样哀伤沉重,“人的性命只有一条,药者纵是再世华佗,也治不了命数。你总是这样,伤人伤已。”

  顾夕抬目看着他,“药王爷爷,我心中有放不下的事……”

  老药王摆手,“老头子听庄主提过,你心中再有事,也得养好伤,两年后……”

  顾夕扭过头,他再听不下这两年之期的许诺,他纵是物件,纵是先生眼中的那一碗药,也有自己的执念。他更为赵熙心疼。

  老药王收了药箱起身。顾夕从背后看这老人的背影,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给他鼓劲,终于,顾夕出声叫住他,“顾夕以为,一命又如何,当握得住人心,掌得住命数,才行啊。老先生初心也许是报恩,走到现在,定是图希现重要的东西了。”

  药王霍地回头,苍老却精亮的双目,盯住顾夕。

  顾夕一句话,便触到药王的底,不由暗暗感叹主。真是痴人成狂。从万山,到药王,甚至自己,先生,均把住了人性中最脆弱的一点,巧加利用,便游刃有余。

  先生,你,好高明,也,好可怕。

  药王僵硬走回顾夕床前,那素衣少年,病体支离地侧卧,连用手支着身子的力气也没有。苍白的脸上,绝美面容,仿佛仙子谪贬人间。老药王突然觉得胆寒,因为恍然间,他发现庄主的影子竟和这少年的重叠在一起,明明一个森寒,一个澄澈,却是那么的契合。

  是因为他们同样的聪明、睿智得让人胆寒吗?老药王摇摇头,对于他这个老头子来讲,一介凡品,体会不了他们这类人的心里。只是莫名觉得,这个少年,假以时日,连庄主也绕不过去。而这个少年,也是世上为数不多的,能左右庄主心情的人。幸好,他现在还把控在庄主手里。听闻这少年是宗山高手,最年轻的掌剑,怪不得庄主对每天的那一碗药那样紧张。老药王完全理解了庄主的做法。

  老药王走回来,坐到床边,他的医箱就放在手侧。顾夕目光盯着药箱,手指微动。突然,老药王自己掀开药箱,拿出一根银针。

  顾夕眼巴巴地盯着那枚银针,墨黑瞳仁凝成了一个黑点。

  老药王将针停在顾夕身上一处穴上,苍老的声音,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几岁,“可知老头子下针的这个穴?”

  “知道……”顾夕没力气,只闭了闭眼睛,轻轻叹出口气。那处穴入针不会有伤害,但会很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