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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节(2 / 2)


  希望犹如最后一根稻草,祁峰除了拼命抓住它,除了相信顾先生能为顾夕带来生机,别无他计。

  事情彻底陷入僵局的第八天,在顾夕将将弥留之际,派出的那队人终于回来了。

  祁峰得报,立刻丢下帅帐与他议事的一众将军,徒步穿过偌大的寨子,一阵风跑到到寨门。远远,就见马队中,一个脱尘挺拔的身影。即使是在众人中间,亦是一尘不染,皎皎身姿,只骑在马上,便让人望之移不开眼睛。

  “兄长。”祁峰的眼睛刷地亮了起来,飞奔到马前,手扶着顾铭则踩在马蹬上的腿,仰起头,激动的泪水从没像现在这样,扑簌簌地,止不住地流入双鬓。

  马上的人缓缓摘下风帽,露出久违的容颜。长眉漆墨,眸含星辉,冠玉的面庞,岁月没有一丝侵染。他漂亮的唇角微微启了启,终于长长叹息,“入内再议吧。”声音清越,因奔波的劳顿,微微有有些哑,虽然温和淡然,却给人不容置疑的威仪。

  “是。”祁峰站直了,亲手牵着他的马缰,入了寨。一路上,兵士战将纷纷避让跪伏。

  顾铭则走过卧牛堡内外营区,来到燕兴帝的大帐之外。他目光越过金帐,看向不远处的另座大帐。金黄的帐顶,兽皮上烙印着燕国的图腾。那处便是寝帐了。赵熙,就该在那里养伤。一路上听亲卫们讲了卧牛堡的事,顾铭则焦急焚心。

  赵熙得救了,顾夕却危在旦夕。他策马,一刻不歇地赶过来,希望能挽回那孩子的命。他长长吸口气,这大概是十五岁离京后,离赵熙最近的一次。他竟有些怯了。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受,顾铭则摇摇头,“带我先看看夕儿去。”

  “是。”祁峰把他往寝帐引。

  “是顾夕。”顾铭则摇头。

  祁峰愣了下,带他来到偏帐前,“夕儿……在这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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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顾铭则坐在顾夕的病床边,被子里瘦弱昏睡的人,几无声息。他抬手抚了抚顾夕的额,烫人。他探手掀开被子一角,顾夕折了腕子的那只手还打着绷带。

  他执顾夕没伤的腕子,把了把脉,就把顾夕冰冷的手放在自己手里缓缓暖着。

  祁峰跟在他身后,看着顾铭则检视顾夕,低声,“兄长,是峰儿的错,没看顾好他。”

  顾铭则回眸看了看祁峰,一别经年,长高了,长大了,长壮了,不再是宗山上那个忧郁的少年。方才入寨一路上能体会到他在燕祁兵士中的威信,真正是个只手擎天的君主了。

  祁峰被他这一眼打量,有些撑不住,咬唇扑通跪下。

  “过去的事,提也无用,你起来吧。”顾铭则眉头未动,转头不再看他。

  祁峰无地自容,伏地道,“是峰儿擅自改了兄长的计划,是峰儿动了私心,累得兄长费心筹谋,累得夕儿……”

  顾铭则回目看他。祁峰不是个善言词的人,这一席话,可谓剖心,尤其私心一句,窘得他脸红到耳轮。可纵使如此,这小子那认准了便一往无前性子是至死也不会变的,此刻他剖心倒是泣血而告,顾铭则算准,若是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,他还是会这么干的。

  顾铭则挥挥手,“去准备些参汤吧。”

  “啊?是。”

  顾铭则目光落在顾夕身上,“他来时,身上带着一丸药的,你替他收了?“

  “药?”祁峰自然记得,随身带着,拿出来。

  顾铭则瞅了一眼,便收在怀中。

  “真是□□?”祁峰奇怪地问。

  “夕儿说是□□?”顾铭则好笑地抚了抚顾夕的额头,“这小家伙,倒是促狭。这不是□□,是老药王研究出来的一种奇药,服下,可阻脑力。”

  祁峰怔怔,“兄长,这药如何阻脑力?”

  顾铭则将药又掏出来,递给他看,“服后,可消减记忆,若服用得法,便可抹去前尘。”

  祁峰瞠目结舌。

  “夕儿从药王庄逃出去时,就独带了它。”顾铭则捏了捏顾夕的脸蛋儿,像小时候那样,肉肉的小家伙脸蛋柔滑,手感不错,如今同样的动作顺手做出来,却是入手没一丝肉,瘦得让人心疼,“夕儿,你是不是已经是打好了主意?旧事就这么不愿忆起?”顾铭则低声,滞了好一会儿,轻轻拍拍顾夕的脸颊,“你自遇先生,也从没过过一天真正的好日子,好,今生便与先生缘尽至此吧,先生就成全了你吧。”

  惊世才绝,本就是世间不容。夕儿是奇才,实是聪明绝顶之人。可他也是太过优越,才不容自己沾一丝灰尘。他的心先于身子垮了,才会这样了无生机。

  祁峰恍然,他完全想明白了这些日子的情形,老军医用尽良药,夕儿仍昏沉不醒,除了伤势沉重,更是心先成灰。

  “这药……”顾铭则在指尖轻轻捻动,眸中有些晶莹,“也许能救夕儿枯槁的心。”

  祁峰看着迷茫又伤感的顾铭则,心痛如刀绞一般。从来都是运筹帷幄,沉稳淡定,没见过兄长这般痛苦迷茫,也许这药就是兄长备给他自己用的,也说不定。

  “能忘记过去的梦魇,也是种福气。”顾铭则把药缓缓递到顾夕唇边。

  “兄长。”祁峰把住他手臂。

  “怎么?”顾铭则微皱眉。

  “夕儿的过去,不止有梦魇,还有他最珍视的东西。他带着这药这么些天,都没服下,就说明他在犹豫。”

  顾铭则皱眉。

  祁峰抬目看着他,“兄长是夕儿尊长,自可决断。可夕儿……他还是她的侍君,纵使用药,也不能由您一人来定。”

  顾铭则捻动的指尖猛地一住,眸光随微颤的长睫,轻轻掩去光芒。

  祁峰噤声。他分明感受到一向淡然从容的顾铭则的身上,流露一些从未显现过的情绪,慌,乱,忐忑,不安,还有些畏有些惧,总之,气息一下子短了。

  “兄长……”祁峰试着轻唤他。

  顾铭则苦笑着掷下药丸,“峰儿,你派一队人闯进药王庄,便做好了打算,必要我怎样都得来见她一面吧。”

  祁峰不得不承认,“是,这是峰儿最后一次对兄长的谋划擅专。”

  顾铭则苦笑。自己亲手教大的孩子,长大了,也会对他使计谋。不过一个个的,这计中计,确实漂亮。

  这事终是要有了断,他纵使再不愿现身,也不能眼看着夕儿就这么死去。

  顾铭则长吸口气,他真不确定,赵熙还愿不愿再见他这个欺骗了她十几年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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