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装客户端,阅读更方便!

夜阑京华第34节(1 / 2)





  秘书见谢骛清不说话,跟着又道:“赵予诚参谋为国为民,死得冤枉,这人我们确实不能保。只是……还是要说一句,这位是司令的亲戚。”

  秘书着重最后两个字,盯着谢骛清。

  谢骛清微微颔首:“林骁。”

  他没在关外处决,就是不想当面把事做绝。如今既已入关,想要人,那便只有一条路了。

  林骁腰后有两把枪,取下其中一把枪,递给谢骛清。

  “外衣给我。”谢骛清说。

  林骁心领神会,脱下外衣递给谢骛清。他知道将军不想让二小姐听到枪声,须找个东西消音。

  秘书见谢骛清拿了枪,忙劝道:“少将军再仔细想想,何必为了一个小人物得罪老司令?人都死了,死后还剩什么?朋友多一个就是条路,何必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?”

  “万事莫贵于义,”谢骛清为枪上了膛,“家国大义,同袍情义,都是一个将帅立身立命的根本。赵参谋为家国大义而死,又是我的同袍,若你是我,当如何选?”

  他用林骁的衣服裹住手和枪。

  秘书哪里敢拦着一个血色山海里走出来的名将,因为怕被误伤,下意识退后了两步,心惊肉跳地看向不远处的军官们。军官们有的拔出枪,有的被同僚按住,司令的吩咐是“不失和气地抢回来,伤几个人没什么,不要伤筋动骨闹到僵就好”……众人忽然没了应对的策略,没想到谢骛清如此果断,亲自处决。

  谢骛清的枪口对上那人,直视那双惊恐的眼睛,轻声道:“黄泉路上别回头,来生做个真正的人。”

  沉闷的一声枪响,被盖在火车锅炉的喷气噪音里。旁观的召应恪背脊一僵。

  像有血的味道,在风里。

  谢骛清回到车厢,让林骁端来一盆冷水。

  林骁照例往铜盆里倒了一点早熬煮好的中药汤。谢骛清仔细洗过手,拉开车厢的门。见坐在沙发里的女孩子已翻到了另一份报纸。何未一见谢骛清回来,眼里亮晶晶的,趴在沙发扶手上柔声说:“这趟车的饭菜不错,稍后尝尝。”

  他微笑着,轻点头:“好。”

  谢骛清坐回到另一个沙发里,周身寒气未消。

  何未想拉他的手,他轻轻收回去,柔声道:“外边风大,手凉。”

  言罢,他又道:“怕冰到你。”

  他不想让她碰到这一双刚索了人性命的手。

  第26章 醉颜对百花(2)

  见到午饭时间,谢骛清为她取了大衣,何未过去穿。

  “你身上总有中药味儿。”她闻着。

  “从奉天回来路上喝过汤药。”他如此解释。

  餐车车厢里,有几桌人,都是这次为了南北和谈来的。

  南北和谈不止是北上的人和北京临时政府的人谈,还因为要召开“国民会议”,邀请了全国各地的军阀头目、官僚买办,还有各省政客以及那些吃军粮官粮的文人。他这趟车上就有上海商会的副会长,那人认出谢骛清,但见他身边守着军官们,没贸然过来招呼。

  林骁让人前后守了门。谢骛清选了角落座椅,将她让到没窗户的那一侧,自己临窗坐了。他照旧,把脸旁车窗的布帘子拽下来,用银环子轻勾住。

  何未见林骁等人严阵以待地防范……意识到餐车这种四面是窗、两边通道没法封住的开放车厢十分不安全。

  “我没经验,没想过这里不好守。”她轻声说。

  “是我想陪你出来,不是你要求的,”谢骛清低声宽慰她,“不必放心上。”

  他问人要餐单,想试试她说的饭菜。

  “要咖啡和面包吧,”她主动要了最简单的,“想吃什么,等到了北京再说。”

  谢骛清看她的眼睛,想,还是委屈了她。

  他顺了何未的意思,要了最简单的咖啡和烤面包。他看着车窗外的冬日风景,头次怀念在欧洲读高级军官学校的时候。如果何未和自己在那里相识相知,要简单得多。

  在那里没人认识谢骛清是谁,既无人拥戴他,也无人恨他、想要他死。

  “少将军,”餐车门口有记者被拦下,他一见谢骛清就激动地招手,“是我。”

  谢骛清认出那人,让林骁放了行。

  记者摘下头上戴着的土黄色瓜皮帽,对谢骛清深深一鞠躬:“少将军,又见面了。”京城的记者和文人们都以挑战军阀为乐,对穿军装的鞠躬,她头回见。

  何未总觉此人面善,她是生意场上的人,擅长记人的面孔。细回忆下,想到那年在六国饭店见俄公使,在西餐厅见到七八个局促躲难的年轻人……有这一张面孔。

  “那年我们给少将军添了麻烦,没来得及道谢。时隔两年,这句谢终于说到了。”记者感慨看这个恩人。

  那年京报的文章得罪了人,他们几个走投无路,听说谢家的少将军入京,贸然去求助。谢骛清面对几个年轻人的无措,嘱人在六国饭店付了房钱,让他们住进去避难,叫了两个兵士守着。等风声过去了,他又挑了个时机说了两句情,让这件事过去了。

  后来这些年轻记者们离开饭店,想感谢却再见不到谢骛清本人了。

  记者方才在二等车厢上车时,听人议论说谢少将军从奉天回来,就坐这趟车入京,特地穿了几个车厢过来见恩人。

  “将军这一回冒着风险北上,我们都晓得的,”记者神情郑重,轻声道,“请将军为了家国,保重自己。”

  谢骛清微笑着点头。

  从头至尾,林骁等人都在防范这位记者,对他们来说,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潜在的威胁。记者是个知晓事理的人,不想让军官们紧张,又是深深一鞠躬,告辞而去。

  等这位京报记者走了,她问:“你怎么做人质,还能给人求情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