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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阑京华第50节(2 / 2)


  “何二小姐初到南京城?”

  “过去来过,不过是走水路,先到上海,再来这里,没坐火车。”她说。

  她看着火车站外的拱形雨廊,真是漂亮。

  汽车载她到了颐和路的一幢小楼内。

  书房里等着的并非小楼的主人谢二小姐,而是谢骛清的大姐。大小姐刚送走客人,听秘书说何未到了,说,要去洗把脸,好好梳洗一番再出来,搞得她也紧张了。

  书房门外传来高跟鞋的脚步声。何未立刻礼貌起身,只见穿着素色长袖旗袍的谢家大小姐端着秘书刚冲的茶,亲自端进来了。

  “快坐下,”谢家大小姐初见她,便说,“我去戴眼镜,方才忘在书房这里了。”

  谢大小姐将茶盘搁下,从一本书上拿起玳瑁边框的眼镜,戴上,回过身来,笑吟吟瞧着何未:“听你名字太久了,不自觉就忘了这是第一次见。”

  谢家大小姐年纪不小了,但一双丹凤眼里神采不减。若说谢骛清同她有何处相似,应该就是这双眼睛了,同样的眼角上扬,同样的眸光幽深。

  两人对视。

  何未年纪小了她一半,虽说是平辈,却像见长辈一般。

  谢家大小姐伸出手臂,主动上前,拥住她:“这样就好,不要紧张。”

  一个拥抱,冲散了不熟悉和拘束。

  谢家大小姐从心里早把她当自家人,很快说到北伐,没两句便停下了。

  “不说公务了,先说你和清哥儿,”谢大小姐笑道,“他从武汉过来的,已在路上了。我这个弟弟的行程一贯保密,连我都不清楚。耐心等两日。”

  谢大小姐似怕她等不及,又道:“至多两日就到,他也是迫不及待要见你。”

  何未笑着轻点头。

  “这一回,你们两个仔细商量一下,别再等着彼此了。革命夫妻分居两地是常有的,日子该过还是要过,看我三妹不就是?我和她都是和先生阴阳相隔,回想过去,常后悔没早结婚。”

  大小姐怕她跟着难过,解释说:“都过去了,怕你们遗憾,才提到这个。”

  她轻点头:“来前,我二叔也松了口,如此说过。”

  “那就好。”大小姐高兴起来。

  不知怎地,她一见谢家人就倍感亲切,像遇到了真正的家人。

  细想起来,她和谢骛清真是彼此等了很久。他已经三十二岁了。

  大小姐见了她之后,便离开了南京。

  她由谢二小姐的秘书陪着,留在小楼等谢骛清。

  那位秘书问她是否要逛逛南京,她笑着道,不急,须先处理生意上的事。

  上个月,胡盛秋已经到了南京,一直呆在刚收购的小制造厂里。这个制造厂是为无线电收音机做准备的,现阶段在生产小零件,诸如接线板和生产线圈这种。她计划三年内要生产变压器和电容器,从元器件开始,一点点做起来。

  翌日傍晚,胡盛秋和两个工程师带着机芯结构图,兴奋到小楼,在一楼会客的书房里展开给她看。

  因天黑的早,她刚开了电灯。灯突然就灭了。

  一室黑暗里,大家全愣了。

  外头路灯亮着,胡盛秋打开窗户,见路对面和隔壁的公寓楼全亮着灯。

  “怕是家里的电路问题。”厂里的工程师说。

  胡盛秋忽然关上窗,脸色有些变了:“怕有麻烦了。”

  外头有陌生的、穿黑西装的十几个人等在门口,还有军用汽车。胡盛秋多年来一直在和军阀势力周旋,对这种事敏感得很。

  公寓里的管家点了油灯,刚到客厅,大门已直接被人推开了。

  何未出了书房,看到十几个人影子快步走入,为首的人认出她:“这位可是何二小姐?”

  胡盛秋遇到这类事格外镇定,带着微笑抢先问:“诸位可知道,此处是私宅?”

  “当然,”对方在黑暗里说,“金陵有大变动,我们担心何二小姐的安危,特地过来,接二小姐去一个更安全地方。”

  二小姐的秘书循声赶到客厅。

  秘书上前,说:“这是我们家小姐的客人——”

  说话的男人也上前,亮出了一把枪。

  那秘书没料到竟能发生这种事,怕伤到何未,不敢妄动。

  “无论谁要见我,”何未看着亮出枪的男人,“都请不要伤害这里的人。尤其是我工厂里的工程师们,还有这些看房子的人。”

  她先把胡盛秋归到工程师里,再把秘书归到看房子的人里,故意弱化了他们的身份。

  这两个人只要不被一起带走,就能很快传出去消息。

  对方没多说,侧过身,比了一个请的手势。

  何未让胡盛秋去拿大衣,她穿上,跟着他们走了。

  她跟那位黑衣先生下楼,庆幸没过多纠缠,来人是窗口能看到的两三倍,根本不是小楼里边几个人可以应付的。

  对方还算客气,把她带到秦淮河旁的一个民宅,留了两个人在屋子里守着,便都撤出去了。来时,何未见车兜了几圈进这里,就想,如此多的民宅,水上如此热闹,她被关在这一间小屋子里,像碎石被投入大海,就算有人想找她,一时都找不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