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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阑京华第70节(2 / 2)


  何知卿看她神态轻松,想了想,问了句:“你可晓得,他为何突然定了南下行程?”

  难道还有什么内情?

  “猜到他没告诉你,”何知卿说,“他有个外甥吴怀瑾,在南方起义,很快被南京政府反攻。那一仗损失惨重,如今人去了香港避难。谢骛清此刻走,怕就是为了这个。”

  “他倒没说怀瑾的事。”她后知后觉道。

  谢骛清只是说,南方需要他回去了。

  ***

  今年冬寒,海河结冰早。

  她和谢骛清相约一同南下的,正是今年最后一班航班。

  航班前夜,她为离港口近,搬去了利顺德。

  仍是那个位置,谢骛清早定了三间房。

  夜里,扣青哄着斯年在隔壁睡了。何未拥被而坐,见不到隔壁灯光,无法安心,凌晨两点多,阳台突然有光亮,从隔壁照过来。

  她裹上披风,推开门。

  阳台的藤椅上,有一点点红光时隐时现。谢骛清盖着外衣,躺在那儿,手边是一杯冒着白雾的咖啡,将手指间的红点钦灭了。

  他一瞧见何未出来,将外衣上的烟灰抖下去,衣服丢到一旁的藤椅里,起身走到她面前。

  “以为你睡着了,”他轻声说,“想让你至少睡到五点,再去敲门。”

  “没看见你到酒店,睡不着。”

  谢骛清手指朝下微拢着,对她向外挥了挥。让她后退。

  他手撑到阳台的石围栏,在黑暗里从那一头翻上围栏,直接跃到她这里。何未一见他黑影落下,心突突跳得厉害,小声埋怨:“多大年纪了,还冒险做这个。”

  谢骛清打趣道:“二小姐这是嫌谢某人老了?”

  两人笑着对视。

  婚后的十日别离,竟比过去少了等待的耐心。只盼着见,尽快见。

  何未呼出的白雾,在脸边,很快消散。

  “关外冷吗?”她问。

  “比京津冷得多,雪没过小腿了。”

  谢骛清拉起她的手,握了又攥的,过了会儿道:“这回去奉天,把几个救出来的人送去了苏联,有两个是同一年和我下狱的。”

  “那真是万幸,能救出来。”她为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高兴。

  下了一日雪,深夜停了。

  深夜里的乌云散开,现出了一轮月。

  两人默契到不必交谈,便知彼此不愿回房。

  何未想再看看北方的夜空。在南洋时她年纪小,生不出思乡情,故乡这个词体会不深。而今不同了。

  “你说古时候,有人嫁到如此远的地方吗?”她问。

  “古时候?”谢骛清倒背着手,看夜,“古时人少,群聚中原,漓江河畔已是流放地了。”

  是这个道理。

  何未原想问吴怀瑾的近况,但想,明日启程后有大把时间交谈,不急在今夜。

  为避人耳目,天亮后,两批人先后动身到了海河港口。

  码头上,盐厂的工人在搬运精盐。因是紧要货物,这批盐是最后装船的,到了舟山,也将第一批安排卸货。

  何未到时,旅客们刚开始登船。

  何二小姐每年最后一班和开春第一班游轮都会亲自到港口送客、迎客,这是多年老规矩,无人察觉异样。她计划先按往年,送客人登船后,再悄然入货仓。

  这边有贵客认出她,驻足寒暄,引来散客的好奇,猜想这位周身白的名门闺秀是哪家小姐,竟能让上将、中将这种军衔的人如老友重逢,笑脸相迎。

  等到谢骛清的轿车驶到港口,他一下车,何未就露出笑意。

  “听人说,北平六国饭店办了一桩喜事?”何未身边的一名上将,笑着问。

  “欸,”她佯作不在意,“那是谢少将军哄女人的小伎俩。你看,他这不又要走了。”

  “谢少将军为二小姐几次北上,都娶不到二小姐,是他没福气。”

  何未笑笑。

  谢骛清带着林骁,还有一行军官低调登船,只在走木扶梯时,摘下白手套,对这里招了下手,倒真像是弃佳人而去的浪荡子。

  何未目送他。

  码头外,接连驶入四辆车,还有军用卡车。

  何未心里一沉,不安地望了一眼船甲板,谢骛清已经不见身影,入客舱了。

  “去问问,尽量拖着,不要影响开船,”她吩咐船运公司的经理,“更不能影响客人们。”